“抢完端午,又来抢中国结了......”最近一则韩国将“中国结”改名“韩国结”并作为“国家无形文化遗产22号”的消息在网络疯传。不少国人义愤填膺,大骂“偷国”无耻,下一步难道又要申遗?
不得不说,中韩之间因为诸多的“历史文化”争端而屡屡引起舆论事件。然而,在这些所谓热点的背后,其实长期充斥着两国人民因为缺乏相关专业知识而产生的偏见,这导致很多假新闻趁机大打民族感情牌博人眼球。
韩国把“汉城”的名字改为“首尔”,是为了去中国化……时至年,这样的说法在中国网络上依旧有不少的拥趸。
不可否认,自年韩国总统朴正熙尝试全面推行韩文教育以来,汉字在韩国的存在感愈加薄弱,甚至今天韩国国民都不能用汉字正确写出“大韩民国”四个字。
然而,纵然去中国化是事实,可汉城与首尔之间的替换,却与此并无太大关联。
谜底可以等会再揭晓,让我们先聊聊“汉城”的建城史。
年,朝鲜太祖李成桂推翻高丽王朝后,决定在当时的“汉阳府”营造新都,并将它改名为“汉城府”。
选定汉城作为新都很合理,因为高丽王朝末年时这里已经是全国第二大城市。
景福宫庆会楼
据《朝鲜王朝实录》等文献记载,汉城的初期工程动员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近12万名工人,主要营建工作花了近30年之久。
年,朝鲜太宗在位时,大臣金汝知还称有一部《秘记》预言说“朝鲜都汉阳八千岁”,以此讨好国王。
汉城建设也动员了相当数量的“僧兵”。与尊崇佛教的前朝高丽不同,朝鲜自建国起就极力打压佛教,提高出家为僧的各种门槛。想要获得朝廷下发的“度牒”,参与兴建国家工程,出汗出力,是一条不错的途径。
年的汉城地图
不过,这座倾全国之力建造的新都有着不小的隐患,其中之一就是难以解决的防火问题。
年,左司谏柳孟闻上疏便称:“惟我都城,地窄人稠,接屋连墙,草盖之家,十居七八,一遇火灾,连烧百余户。”
也就是说,百姓的房子都是茅草屋,一旦着火就会迅速蔓延,无法控制。只有改建成瓦房,才能尽可能阻断大火连烧的情况。
然而,柳孟闻说,此时每年产瓦不过数十万,大多数都被国家征用了,老百姓就算有钱也没机会买到,更何况被火灾烧掉的人家,能有几个还有钱置办瓦房呢?
为此,他建议在汉城的东西南三面各设一个新窑口,将烧出的瓦优先供给遭遇火灾的人家。如果是困难户,那就把残次品免费给他们。这样一来,几年之后都城里就全是瓦房了嘛。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窑是开起来了,可老百姓茅草屋住得好好的,何必给自己增加一份经济负担造瓦房呢?
4年后,右议政权轸和朝鲜世宗谈起三座窑口烧出的瓦“平民无买之者”。为了烧窑,他们又耗费了大量木材作为燃料,这无形之中又给百姓增加了劳役。
最终,朝鲜君臣们想将汉城变成一座瓦城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19世纪的汉城照片,茅草房与瓦房交错
右上角可以远远望见景福宫
对比19世纪末的北京
除火灾之外,汉城内的盗贼也十分猖獗,总能在城内掀起不小骚动,就连王室居住的宫廷也不能例外。
早在年,汉城“强窃盗中外充斥,至于都城之中,恣行掠夺,而无有一人告者”。
百姓因为害怕向官府举报盗贼,日后可能被报复,宁可三缄其口。
为此,大臣们还请求国王批准在城内设告密信箱,鼓励百姓匿名举报,却未被采纳。
以韩剧《大长今》里的那位国王朝鲜中宗统治时期(—年)来说,内弓房和昌德宫内帑库的金银器、彩缎,以及御辇的金顶,甚至文昭殿里章顺王后的神位版都被盗走过。
中宗君臣对偷盗者的的态度却十分有趣,比如对于偷御辇镀金顶的贼,大臣们表示:
御辇是放在景福宫南行廊的,并不像内帑库的金银一样是锁着的,因此这个贼偷金顶类似“顺手牵羊”,不能跟偷内帑库的行为相比,最好还是留他一命。
过去,成宗大王时期偷德应房镫子和燕山君时期偷御辇龙头的贼,也都被免除一死。
中宗也表示,虽然该贼人罪证确凿,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命至重,如有可生之道,则莫如生之”。
或许正是这种“绥靖”做法,导致盗贼愈发猖獗。
没过多久,中宗五年,朝鲜太祖的妻子神德王后陵墓旁的贞陵寺就被附近的儒生和居民洗劫了。
贞陵
朝鲜太祖继妃神德王后陵墓,原本在汉城城内
由于都城内有陵墓实在太过诡异,后被迁出
当时的大妃(贞显王后)派宦官去查看情形,结果偷东西的儒生们直接把大妃的使者捆起来,一边骂一边拿石块打他们,甚至一把火直接把贞陵寺烧了,以至“都城夜明”。
搞笑的事情又出现了,群臣反倒为犯罪的儒生说话,接连上书,为儒生们开脱罪责,讲什么大妃这种妇道人家本来就不该派宦官出去,儒生因为烧寺下狱前所未有云云。
可以想见,这种态度无疑滋长了贼人的坏心。
中宗11年,发生了刚刚提到的章顺王后神位被盗事件,也是中宗时代性质最恶劣的盗窃案:
“去夜盗入殿内,抽破第四室钥金,窃章顺王后神位版及椟上覆巾等物而去。”
一时间,朝鲜君臣痛心疾首,国王和文武官员素服前往文昭殿祭拜祖先,撤乐减膳,辍朝罢市。
中宗更是说这是“千古未有之大变”,自己“无地自容”。
汉城作为首都,来自全国各地的三教九流群聚于此,治安之混乱可想而知。
此外,朝鲜王室的王子公主和达官贵人还要在有限的城内空间营造府邸,时不时就要连拆毁数十间民居。
朝鲜王朝的身份等级比同期的中国要固化得多。明清由于科举制的发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常事,但朝鲜的阶级大多出生就固定下来了。
官宦世家被统称为“两班”,其下无论是良民还是贱民,在两班眼中都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动物罢了。
年的两位朝鲜贵族
可见家居陈设非常雅致
16世纪中期,汉城就发生过对乞丐的群体猎杀活动。
当时汉城的达官贵人流连娼妓罹患“淫疮”(应该就是梅毒),不知道哪个庸医散布了用人胆可以治疗的谣言。
于是乎,两班就把目标放在了乞丐身上。
杀良民容易被追查出来,但杀流浪的乞丐就方便多了。
他们重金聘请杀手,不过数年,汉城乞丐就几乎被捕杀一空,全被捉走取胆给富人们治疗性病去了。
可想而知,这种疗法毫无作用。但乞丐死光了之后,愚昧的两班还没有醒悟,继续诱杀良民家的小孩子取胆治病。
这并非是野史里荒诞的故事,而是确实记载于《朝鲜明宗实录》里的。汉城隐秘角落里的恐怖可见一斑。
汉城的卫生环境也颇为令人堪忧。
19世纪照相术发明后,来到朝鲜王朝的外国人留下了不少照片。
通过这些照片便能发现,就算是现在被韩国称作国宝第一号的首都南大门“崇礼门”,当年遍地是垃圾。
年的汉城崇礼门
据说年中日甲午战争期间,日军在朝鲜登陆后,立刻被城市中混杂的粪便及其他不知名臭味熏吐了几人。
年,大韩帝国被日本吞并,日本在景福宫内设置“朝鲜总督府”。日本殖民时期,汉城的卫生条件才得到了大幅改善。
现在,说回最初的“首尔”与“汉城”的问题。
如果对韩国历史稍有了解,就知道他们最崇敬的古代君主是朝鲜王朝世宗大王(—年在位)。
原因之一便是朝鲜世宗下令创制了“训民正音”,也是历史上半岛首次出现自创文字。
在此之前,半岛各个政权文化层次较高的王公贵族,只能说朝鲜语,写中国汉字。
学习汉字的成本过高,难度也大,中下层百姓基本与之无缘。正是因为这样,“训民正音”的制定才显得意义非凡。
朝鲜翼宗(孝明世子)8岁时学写汉字的手迹
年的谚文文书
记录的是跟朝鲜纯祖与纯元王后有关的礼仪程序
谚文在朝鲜王朝长期用于女性读物中
而口语与书面语的脱离,也有一个深远影响:这意味着很多韩语里的固有词汇,没有对应的标准汉字。
“首尔”两个汉字,就是韩语中称呼都城的词“??”的音译,发音为“Seoul”。
其实,早在17世纪,朝鲜王朝后期时,普通百姓已经习惯将王京汉城府称为“??”。
甚至外国漂流民还记述说,不用“??”,朝鲜百姓就搞不清你说的汉城(韩语音为“Han-Seong”)到底是指什么地方。
可是,就和我们之前说的,此时的“??”只是民间的惯用语,朝鲜王朝官方依旧把首都叫做“Han-Seong”,也就是用汉字写的“汉城”。
这便意味着,那时“??”没有固定的对应汉字词。
换言之,此时的情况大概就是,只要你愿意的话,将它翻译成“搜耳”、“受尔”都无所谓。
年,韩国被日本吞并。汉城被日本改为“京城府”。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败,韩国得以独立。
此时驻扎于此的美军便出台法令,废除京城府的名称,直接取用韩语中称呼都城的“??”。
日本在朝鲜半岛的权力中心“朝鲜总督府”
只不过,“??”依旧没有官方的固定汉字词用法,所以我国政府沿用朝鲜王朝时代的汉字词地名“汉城”。
讲到这,大家应该明白了,所谓年韩国将汉城改名首尔的说法,根本就是谣言。
实际上,韩国政府做的事情只是确定了“??”的官方汉字用法为“首尔”,并且通知了我国进行更改而已。
这样的做法对于两国来说其实都有好处。
原因很简单,就是“Han-Seong”和“Seoul”这两个词作为地名来说,在目前的韩国境内是并存的,最好的例子就是首尔大学和汉城大学。
如果中国不针对这两个词的区别进行更改,那么人们说首尔大学的时候,难道也在指汉城大学吗?
如果韩国真是为了去中国化而取消汉城的名称,为什么不顺道把“汉江”、“大汉门”这些称呼一并取消呢?
无稽之谈可以休矣。
编辑说明
校对/欧皇喵
封面/子非鱼
排版/散步鱼丸
活动策划/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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